2011年10月30日 星期日

鴿子歌


周日早晨來首"鴿子歌"

2011年10月28日 星期五

Shakespeare

"遊戲與現實"

"在追尋自我時, 這個人可能已經創作出有藝術價值的作品, 然而, 就算是一位功成名就, 享譽國際的藝術家, 仍然有可能無法找到他所追尋的自我. 我們並沒有辦法在身體或心靈所創造出來的作品裡找到自我, 無論這些構想在美和技巧及影響力方面是何等珍貴. 假如這位藝術家(無論他用的是哪種創作素材)是在追尋自我, 那麼我們幾乎可以肯定, 這位藝術家在廣義的創造力生活中, 已經有點失敗了. 而這項已經完成的作品永遠無法治療內心缺乏自我的感覺. "




,Donald W. Winnicott, "遊戲與現實"

2011年10月18日 星期二

短髮

國中時總是不斷參加各種數學競賽。

站起來。一百分的站起來。九十五分以上的站起來。九十分以上的站起來。幾分幾分以下的人,從操場的這頭跳過去。跳過去。
操場那頭的特教班,提早下課常常烤餅乾;我們也是特教班,最晚放學常常跳蛙跳。


國小時,流行參加一場數學選拔。通過兩關的人,每個禮拜都要去彰師大,上數學課。中部三十個,北部南部多一些。在那座小而有池塘的校園裡,我見到了一批人,他們在我往後的生命中輪番出現,嫻熟於數理的技藝。順著窄仄的特教體系,往上。


一次朝會的頒獎,全班都去領數學競賽的獎項。老師揚起滿足的笑,這些,是他的國、他的土、他的臣民。我們班的位子空蕩蕩,只剩下我,一個人。差點就破紀錄了,差我一個。他走到我身邊,像我是來自他鄉的異族。
番邦。像是獸。非蛹非蝶。


有一天老師突然調查誰參加過那場培訓。七八個同學站起來。同學轉頭看我,小小聲說,妳為什麼不站起來?然後我站起來。老師看著我,張大眼睛,好驚訝。


我一直都沒弄懂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像我生命中許多意外。玻璃破裂的聲響迴盪整個房間,水流得到處都是,碎裂的玻璃發出晶瑩亮光。手指冒出許多許多鮮血,幾滴血落在地上,殷紅豔瀲。


我想家回家,流淚離開家。站在玄關和爆怒的媽媽,對峙。一次又一次,逃出去。因我不是媽媽,期望的那種孩子。像哥哥一樣,數理好的自然組學生。我很長一段時間不叫媽媽。很長一段時間不跟她說話。媽媽對我大吼:「我跟妳說了這麼多年,妳還聽不懂嗎?」我哭著跟哥哥說:「我早就,早就沒有辦法了啊。」
一點辦法也沒有。
媽媽,我並不是自己想要,變成一隻獸。
成為你們眼中的異族,成為流亡者。
求妳把我塞回子宮,求妳讓我重新為人。
讓我變成,你們想要的,那種人。


我的魚缸突然在手中裂開了。魚躺在地上,辛苦地呼吸。魚鰓不停上下鼓動著。而手指不斷流出鮮血。一隻魚橫躺在磁磚上,另一隻魚全身都被大片玻璃覆蓋。我用受傷輕微的右手將魚抓起來放入有水的桶子,知道等看完醫生處理,牠們只能在地上死去。抓起幾張紙巾蓋住傷口,一下子便吸飽了鮮血。同學帶我去掛急診,幫我把壓傷口變成褐色的紙巾拿去丟,說,妳好像流了很多血。


而其實,並不是只有異族,有孔洞。許多年後,我在一本小說選中,見到一個高我許多屆的學長,寫下我們的老師,我們國度中的王。他說自己從此防備世界,以小心翼翼的姿態。而我一直沒有問學長,為什麼最後,國度沒有崩塌,而學長卻把自己給殺死了?也許國度永遠不毀不傷。它雖遠颺逝去,卻以陰影的姿態,禁錮記憶。為自己,築一座城。

包紮很快就結束了。護士幫我打破傷風。她說會有點痛喔,我哭著點頭,針頭刺下去有些痛感,護士又說推進去的時候會更痛喔。針頭推進去的時候我感覺身體好像抖動了一下。打開房門,滿地玻璃碎屑、空氣中充滿魚的腥氣味,水流得到處都是,地上還有乾涸的血跡。


後來,補習和朋友的耐性都沒有改變什麼。我總不明白,這些嫻熟數理的人們哪來耐性,陪我跳針的邏輯寫算式。同學教我數學,他發現我心神飄渺,嘆氣說,沒辦法,妳太討厭數學了。
我問朋友說,會不會看不起我?
他們生氣地罵我,胡說八道。
在他們面前,我其實一直,很自卑。
我多想,和他們一樣。
我多想,變成我所不是的,那種人。


受傷後,我幾次因為傷口痛癢在半夜哭泣。學長寄信教我怎麼換藥。用生理食鹽水浸透紗布,再將它拆卸下來。手指的傷口到底是慢慢癒合了。剛癒合的皮膚有種拉力,小指怎麼都伸不直;只好一天一天,慢慢將關節拉直。到底還是留下一塊突起的傷疤。沖水,偶而疼痛。當上醫生的學長說,好奇怪,照理說不會痛才對啊。而我們不說。當年。


國三的時候,有同學,從座位上站起來,衝出教室。他格開老師的手、撞開門。好像吧。我幾乎想不起其餘細節。
失敗的抵抗。
變成一隻獸。
成為異族,成為流亡者。


但一切似乎已經無關緊要。
更久以後,偶而會有人說,妳邏輯不好,講話跳來跳去的。
作為一個長期蟄伏的異族,我總知道,這樣的人必然,嫻熟於數理的技藝。
我會微笑。
我會說,對,我邏輯不好,我數理很差所以邏輯不好。
像是一切已經無關緊要。


我的魚不久後全都死去。集體死亡,像瘟疫。也許在玻璃碎裂後,牠們都受了傷。像是地上那幾片小小的鰭和鱗。
但如果能夠,在夢裡,幫它們畫上皺縮的翅膀。
牠們也會在空中,帶著壞掉的鰭和鱗歪斜飛翔。

2011年10月15日 星期六

內在焦慮

"不是每個人都有辦法理解'別人對我們不好'跟'我們自己本身不好'是兩件事.可是大部份的人都會覺得如果我夠好,應該人見人愛、應該所有人都會對我好,所以如果有人要騙我或對我做不堪的事,一定是我有某種不夠好的地方,性格上如果沒有完全有自信,有一點點內在的焦慮或是從小到大任何被愛的過程曾經有過缺憾的人,都會有這個奇怪的點.", 鄧惠文

2011年10月12日 星期三

Carla Bruni, Il Vecchio E Il Bambino

Carla Bruni, 法國第一夫人, 也有演"午夜巴黎"唷~

剛開始聽她歌的時候, 她的CD並不好找, 不過後來她變成第一夫人, 第三張專輯就很容易入手了XDDDD

她改編了很多詩人的詩. 是義大利人, 唱的多是法文和英文歌. 下面這首是義大利民謠翻唱, 歌詞很有意思.

‎"老人與孩子手挽著手
迎著晚霞一同走來
遠處紅塵揚起
太陽閃耀著刺眼光芒

⋯⋯ 巨大的平原
一望無垠
四周空曠無人
唯有炊煙裊裊

日漸西落,兩人繼續前行
老人訴說著什麼
漸漸淚濕兩行,如同失去了靈魂
追憶著逝去的往事

老人們仍深陷於過去
所遭受的不公和屈辱
他們無法分辨現實與
夢境思緒裡
無法辨認真實與虛偽

老人望著遠方,說道:
「想像著這片麥田、這些水果、這些鮮花
想像著聲音、想像著這些顏色。」

「在這片一望無垠的平原上,
曾生長著鬱鬱蔥蔥的樹木,
被雨水澆灌過,陽光指引著四季的變化與人類的作息。」

孩子沉默無語,眼中流露著一絲悲傷
望著那些從未見過的景物
突然用恍惚般的聲音對老人說道:
「我喜歡這些童話,再講一些吧。」"

海妖之歌



朋友說這是海妖之歌.

在Epic的傳統中, Odysseus裡女頭鳥身的Sirens無疑帶著魅惑色彩.

當流離的水手在波浪的晃蕩中, 聽到在海中小岩島上的Sirens吟唱的絕美歌聲, 失落自己, 忘記掌舵而撞上海中礁石沉落.


後面好像是這樣的:

Odysseus將自己綁在桅杆上, 試圖抵抗海妖之歌.
歌聲之外, Sirens允諾, 將告訴Odysseus尚屬未知的解答.

⋯⋯ 未知世界的揭露, 是否比絕美歌聲還來得迷幻誘人?

漂流荒漠的廣袤大海, 不斷侵襲的暴亂和死亡, 沒有盡頭的飄盪, 背後不能探求的神祇, 絕望的旅程.

帶上蒼涼的Sirens歌聲, 可能才能撩撥旅人的心緒, 誘引他們, 沈溺的殞落.

2011年10月1日 星期六

國中畢業後, 我就沒留過短髮了. 曾經我以為不會忘記. 上高中沒多久, 我幾乎遺失所有記憶, 彷彿三年未曾存在. 在之後我碰見一些人, 他們和我一樣從那排教室走出去, 畢業後, 大家都封住口, 閉上嘴, 三年, 像影子一樣. 六年後我再回到那排教室. 一樣是校門邊, 一樣是大榕樹, 一樣晦暗. B段班的教室已經拆光, 我們的教室拆了一半, 佇立成廢墟. 而這些, 在記憶中, 大概也跟廢墟一樣吧. 沒有羞恥心所以打地板不夠大力, 蛙跳過黃土操場到孔子銅像前被喚作"朝聖"的懲罰. 那時的關節有時帶上瘀青, 而內心總是害怕. 老師說, 有多少人想要坐你們現在的位子, 有多少人想要來到這個地方. 每天帶上十幾二十本自修應付老師的檢查. 蛙跳操場, 打地板, 交互蹲跳, 罰跪半蹲, 藤條愛心小手, 悔過書. 無盡的辱罵, 無盡的盛夏. 後來有人看到當年的班導還會發抖. 有人開始對世界採取防備的姿態. 有人塗銷自己大量的記憶. 而我成為一個徹底的數理失能者. 再也不能夠. 往後許多年我排拒短髮. 下意識的. 害怕重返髮禁的現場, 還怕面對嬰兒肥的年歲. 當我剪去留了八年的頭髮後, 其實一點點害怕. 原來是這樣啊, 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