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25日 星期六

(轉載)挪威的森林: 吳明益老師

(這篇文章是我很尊敬的吳明益老師寫的, 我盡可能的將文章排版還原成原貌, 但也許不完全能夠.
但我想讀完這篇文章, 也許你會和我一樣, 內心微微顫動著, 願意走到電影院裡頭, 去看這一場電影)


那種東西我很清楚。這跟道理沒關係,只是感覺得到。(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

走進電影院時,我刻意將腦袋裡對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字句忘得差不多,才坐下來。

幾年前我第一次到香港時,曾到一個類似光華商場的地方,買一些國外演唱會的DVD,以及當時台灣不容易買到的電影。走進一家二手DVD店,我發現陳英雄的《三輪車伕》竟只要五十塊港幣,馬上就買了下來。後來又走進另一家店,仍然有一張二手三十九塊的《三輪車伕》,我又買了下來。

只因為電影中有一段梁朝偉幫女主角陳安姬(Tran Nu Ten-khe)洗頭的戲,背景唸了一首越南詩。那段影像與語言俱皆詩意,我每回看每回落淚。詩這種東西,有中文的、有法文的、有韃靼語、有意第緒語…..但好的詩只有一種,就是會改變靈魂的。

坦白說,自從去年知道陳英雄正在拍攝《挪威的森林》時,我對這位敏銳的世界級導演「會拍出怎樣一部電影」遠比「改編村上春樹」這回事還要期待得多,因為陳英雄是一位如此少產的電影導演(至今從1993年《青木瓜的滋味》至今僅有五部),一位曾拍出《青木瓜的滋味》、《三輪車伕》的導演,他眼中必然有一片與村上截然不同的森林。

我對文學作品改編電影這回事,唯一的堅持就是,絕不綜合評價,也不比較評價。盡可能把電影當成一部電影來看。才開場十分鐘,我就慶幸還好沒有因為網路上一些可能只是湊熱鬧的村上迷的言論,以及冒著可能隔壁就在吃爆米花(事實上,隔兩個座位外真的有人在吃爆米花,而且很大聲)的惡運,就放棄來電影院看這部電影。

由於完全忘卻了村上版的《挪威的森林》的字句,所以我很快深深被兩位電影版的直子與綠所迷。

菊地凜子飾演的直子在一年後與渡邊(松山研一)重逢那場戲的光影,直子看到渡邊那瞬間的眼神與笑容,簡直讓人無法逼視。而渡邊走過去時導演刻意用近鏡拍他摸著扶手的手,那手就像鳥一樣。

而水原希子飾演的綠,那場在唱片行與渡邊眼神刻意避開,各自摸索,瞬間交會的戲,掌控得準確得彷彿導演只有二十歲似的。而綠在酒吧與渡邊說自己和男友出遊,原本打算轟轟烈烈成天做愛,卻因為她行李一放,生理期就來了,終於一次愛也沒有做。當她問渡邊知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渡邊卻要他注意場合,別隨便講話時,綠的眼神微妙轉換,愛情瞬間消逝。當她一離開座位,背上背包時,不曉得為什麼,我也彷彿心頭「失落了什麼,然後沒有東西填補上去」。


通常會愛上綠的人,在聽她講草莓蛋糕那段時,就會愛上她了。在看電影的時刻,我毫無疑問地愛上了水原希子飾演的綠。她細細的脖子,在某個角度看起來,真是不可思議底一幅肖像畫。

這麼多富電影感的細節,陳英雄處理得如此不像村上春樹,卻依然迷人。

喜歡把電影拿來與小說比較,甚至以為兩者可以分出高下的讀者(各位告訴我,電影與小說可以決鬥嗎?),我特別建議注意導演非凡的場面調度功力。當渡邊收到直子說可以去療養院看她的信時,渡邊飛奔上樓,鏡頭停在原處,仰角朝上,順著方形的階梯一圈一圈微轉,雖然看不見渡邊的表情,卻能看到他的手再次扶在扶手之上,終於像鳥一樣飛了起來。

而直子決定跟渡邊講她雖然深愛Kizuki,卻因此要做愛時始終無法溼潤,因此從來沒有真正跟kizuki做愛過的那段,鏡頭跟著穿著單薄衣服的兩人穿過清晨的森林,走到後山,走到兩位年輕演員俱皆汗濕,直子邊走邊講,渡邊追著她的話語和身形。細心的觀眾當可發現,松山健一的喘氣與走路時明顯因疲累而略有踉蹌的姿式,都不是演出來的。我在想,或許導演真的叫兩位演員走上很長的一段路,才拍這場戲的。於是,這場鏡頭跟著直子的話語,展開兩人截然不同心情,左右橫移的推軌畫面,帶給我的震顫,真是十八年前,才感受得到的震顫。

你(妳)還記得第一次收到對方的信,說你(妳)可以穿過一片森林,去看他(她)的心情嗎?你(妳)還記得漸漸在感情試探的過程中,終於在某一刻決定冒著風險,嘗試把自己心底陰暗的那個部分,與他(她)訴說的心情嗎?

我想我們都有過,關於月之暗面的傾訴。但村上春樹的文字,陳英雄的鏡頭,居然能在漫漫的時光後,呈現那種不可捉摸的感受。


日本版的海報,相當精彩的設計。兩句文案似乎有押韻。台灣版的文案則很粗糙,什麼「在這裡,重新相信愛情的美好。」「今年冬天,沒有人孤獨」文字不但爛,而且會讓人誤以為是約會電影或是純愛電影。

由於宣傳手法讓人誤以為是一部純愛電影,加上村上春樹的魅力,以致於大概八成滿的觀眾,有八、九成都是三十歲以下的孩子。坐在我左側那個男生,看到一半就不斷變換姿式,後來終於睡著。電影一散場跟他的女友(或朋友的女友?)說:我覺得這電影不好看耶,都沒有重點。

孩子啊,你剛剛看的可不是地理課本。一片森林的演化也沒有重點,一隻西伯利亞虎身上的花紋也沒有重點,一隻鳥的飛逝也沒有重點,一口井的存在也沒有重點,兩個年輕的戀人在小旅館裡漫長、反覆地摸索對方的身體,做了整個星期的愛,也沒有重點。孩子,十八年後或許你會知道,也許愛情也沒有什麼重點。

而彼時你已經不可能再重新感受十七歲時Kizuki的愛情,或二十一歲的直子的愛情,或渡邊與綠的愛情。

十八年後,你會發現即使可以將體重維持不變,但你的眼神,你的睫毛,你撫摸你愛的對象的指尖,你剪下的一段微微彎曲幅度的指甲,都不可能和十八年前一樣。

但村上春樹的文字,陳英雄的鏡頭,居然能在漫漫時光後,保留那種不可捉摸的,某些瞬間只有明度與深度微微改變的感受。即使陳英雄的直子不是村上的直子,陳英雄的渡邊不是村上的渡邊。

所以關於在某個下午我完全忘了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裡的文字,到電影院裡看了《挪威的森林》,真是非常幸運的事。

在經過十八年歲月之後的今天,我依然能夠清楚地回想起那草原的風景。在夏天裡積滿灰塵的山林表面已經被連日輕柔的雨沖洗乾淨,滿是蒼翠的碧綠,四下的芒花在十月的風中搖曳著,細長的雲緊貼著彷彿凝凍起來的藍色穹蒼。天好高,一直凝視著時好像連眼睛都會發疼。風吹過草原,輕輕拂動她的頭髮再穿越雜木林而去。(《挪威的森林》,村上春樹)

2010年12月4日 星期六

刷洗

換了工作之後, 好運似乎接二連三地來,
穿上新買的衣服, 從容做完報告,
連兩日來上賣場採買食物, 還有不停刷洗許久沒有洗滌的包包衣服鞋子.

當然有些汙垢是怎麼都刷不掉的.
有些東西也該汰換.
現在的自己比以前得自己還不念舊,
可以安然拋棄許多用不到的東西.

五個多月的時間, 雖然說辛苦,
但是越來越了解自己要得是什麼.
寧可辛苦工作來維持夢想,
也不要普通而安穩的過活.
沒有感到什麼後悔.
心態上也有些改變:
知道不適合自己的東西,
越來越沒本錢留在身上.

覺得自己很幸運:
生活中碰到很多好人,
可以某些程度的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還有一群很棒的朋友:)